酒馆门帘\"哗啦\"一声被掀开,进来四个汉子。
他们穿着粗布短打,可鞋帮子沾着山土,腰间鼓囊囊的像是藏了兵器。
为首那个浓眉大眼的,目光在我脸上扫过,又迅速移开,却在曾瑶身上多停了两秒。
\"来两斤烧刀子!\"浓眉大汉拍着桌子,震得酒坛嗡嗡响。
他的同伴散开来,两个守在门口,两个挨着我们邻桌坐下。
我闻见他们身上的土腥气里混着铁锈味——是刚擦过刀的油。
曾瑶的手按在腰间。
我知道她袖中藏着淬毒的短刃,可现在动手无异于打草惊蛇。
我端起酒盏,故意踉跄了下,酒液泼在浓眉大汉脚边:\"对不住对不住!
这酒劲太大了...\"
\"娘的!\"大汉骂骂咧咧跳开,低头拍裤腿。
我瞥见他脚踝处有道刀疤——和黑风寨二当家左脚上的伤,位置分毫不差。
\"赔!\"他瞪着我,\"这裤子是新做的!\"
\"该赔该赔。\"我摸出块碎银丢过去,\"老板,再给这位爷上碟酱牛肉。\"
碎银落在桌上的声音让大汉眯起眼。
他捏着银子看了看,突然笑了:\"算你识相。\"他冲同伴使了个眼色,几人便不再盯着我们,只偶尔用眼角余光扫过来。
我和曾瑶默契地不再说话,只低头吃菜。
直到他们付了酒钱出门,我才松了口气——刚才那碎银是官银,铸着\"建兴\"年号,山贼们平时用的多是私铸钱,见了官银反而会疑我是官府的人,不敢轻举妄动。
\"商家甲。\"我突然站起来,\"刚才洞察眼看见他在米铺。\"
曾瑶跟着我冲出去时,米铺前的青石板上只留着半块炊饼。
卖米的老张头正蹲在门槛上抽烟:\"甲哥啊?
刚被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拽走了,说是家里有急事。\"他吐了口烟圈,\"那汉子...看着面生得很。\"
我蹲下身,捡起那半块炊饼。
饼上沾着些碎米,米颗粒大而饱满——是北边黑风寨地盘上才有的\"金穗稻\"。
日头偏西了。
曾瑶的影子和我叠在一起,落在青石板上。
远处传来驼铃声,是商队在城外扎营的信号。
我摸了摸怀里的商队行程图,纸角被汗水浸得发皱。
\"去营地。\"我把炊饼收进袖中,\"商家甲如果被山贼控制,说不定会在那里。\"
曾瑶没说话,只把袖中的短刃又往掌心按了按。
风掀起她的衫角,露出内侧绣的并蒂莲——那是我去年生辰送她的帕子改的。
市集的喧嚣还在身后,可我听见了山风的声音。
它卷着血腥气从北边来,刮过染坊的布幡,刮过糖画摊的铜锅,最后停在我后颈。
该来的,终究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