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觉睡醒，头脑中清醒了许多，先前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都被压在了下面，安留幻清楚地记起了所有的东西。而在这些记忆里，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。

他贵为九黎圣子，却因为阴阳双蛊的关系无法与人亲近，没有人能够靠近他十步之内，除了尸体。

这还是第一次，两只蛊被极寒冰气镇在了体内，张陨才能靠近他。

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放弃了自理能力，乖巧地把完好无损绝对没有受伤的两手叠放在腿上，只管张嘴。两人一个喂，一个吃，食物很快见底，差不多三个成年男人的量。

张陨没有对他的食量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，十分淡定地喂喂喂，直到他说自己吃饱了才停下，然后周到地帮他擦擦嘴，收拾收拾提着篮子出去。

安留幻摸摸肚子，两只蛊太能吃了，他一边吃它们一边消化，现在差不多快消化完了。吃饱了正好干活，他闭上眼睛，驱动两只蛊虫修复受损的心室脉轮。

等食物飞快地消化完，张陨回来了。他手中的篮子再次装满，里面都是洗干净的水果，各种各样，安留幻认识的，半数都在里面了。

张陨将水果放到床头，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。

这会儿再看那张缺乏情感表达的脸，大概是吃饱了有些放松，安留幻心里那股警惕下去了，只觉得痒痒的，十分想逗逗人家。

他看看那些水果，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低头，偷偷看张陨一眼，“对不起，阿陨哥哥，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？”

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。”张陨道，“不是你的错，你不需要道歉。”

安留幻对他感激地笑笑：“我一定会报答你的。”

张陨看着他，“不用。”

不是客套，而是真心实意的不用。

他还真是半点都不计较呢……安留幻简直惊奇。他所在的位置，看到的都是对他战战兢兢或者虎视眈眈的对象，他们都想从他这里获取什么、抢夺什么，即使奉上丰厚的礼物，也是为了从他这里换取更多的价值，从来没有人，给过他不用回报的东西。

张陨从水果中捡了个橙子，剥了皮掰下一瓣递到他嘴边，他已经十分熟练，低低头叼进了嘴里。

甘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。如果不是张陨姓张，又是个汉人，他几乎想要把他带回圣宫陪伴自己，太体贴了。

“是谁把你囚禁在冰湖下面？”张陨问他。

安留幻心里那股警觉刷地惊醒，他略低了低头，飞快地在心里组织下语言。

“是圣女蓝飞烟，”他道，“九黎的朝圣日快要到了，我被她选中，抓来祭祀圣蛊。”

张陨看着他：“祭祀？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递过去一瓣橙子，安留幻看他这么轻松随意的样子，并不像对自己起了疑，于是放松了一些，低头吃了橙子，向这个迷茫的汉人解释他们九黎苗人的传统：“九黎每代圣女都奉有自己的圣蛊，每到朝圣日，圣女就要选取身心干净而纯洁的童子来献祭圣蛊，在冰湖下的，就是净化身心的仪式。”

张陨听他说着，本来淡漠的眼睛里，突然凝起了两点寒星。

安留幻缓缓眨下眼，继续卖软：“幸好遇到阿陨哥哥，不然我现在肯定连骨头都被吃得不剩了。”

张陨摸了摸他的头，“我会保护你。”

“恩。”他信赖地望着他，声音愈发绵软，“谢谢你，阿陨哥哥。”

吃完水果，张陨帮他擦干净手和脸，然后收拾收拾，准备休息了。

“时间不早了，睡吧。”他扶着他，将他轻轻放在床上，然后将一个枕头放到他的枕头边，一副要跟他一起睡的架势。

安留幻僵硬地看着他躺下去，他以为自己会难以睡着，但是，身边有一个热烘烘的大火炉，他还没有感觉到多么难受，便双眼粘合陷入了香甜梦境。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，向着那个大火炉滚过去，紧紧贴住，拉住火炉上那只惹他注目的手，才不动了。

跟明心如出一辙的睡姿。

张陨看着他，识海中，意识与那点微光触碰，他再次听到了明心的声音。

“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，不要慌，我不是真的死亡，只是必须去我该去的地方。”

“像是今天这两个抢你宝物的家伙，以后还会出现，如果再遇到，不要多问，直接杀死。他们看起来强大，其实都有弱点，我无法为你一一详述，这一点意念可以助你联系到一个人，你只要告诉他你叫张陨，他就会帮助你。”

“抱歉，你待我赤诚，我却无法回报以真实。”

“这枚桫椤印我保留了下来，假如说，下次相遇你还能记得我，还愿意见我一面，有这个印记的人，那就是我。”

“南蛮，云华，没有办法陪你去了，照顾好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