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照不由摸了摸自己束在脑后的头发。
如相道:“你可是舍不得?”
寒江照道:“虽说是三千烦恼丝,但要是有一天全都没了,倒还真是不习惯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他一顿,“只要能跟在师父身旁,剃光就剃光吧。”
如相无奈一笑,他从袖中摸索片刻,取出一叠黄色的纸符。
“做了你的师父,现在没有什么好给你的。”他将这些纸符放在寒江照手中,道:“纸符上所绘的佛印与一般符箓不同,咬破手指用鲜血染之,则不需要灵力便能使用。”
“去大昭寺还有几天的路程,你且放在身边防身,我也放心。”
寒江照道了声谢,惊喜接过纸符。
如相又为他细细讲解每一张纸符的用途,算是他作为师父为弟子上的第一堂课。而寒江照他前世作为闵罗,一切修炼都是他误打误撞得来,没有父母也没有恩师,对于修真界的杂学一窍不通,现在终于有人为他讲解,他全神贯注地听着。
一个会教,一个好学,不多时,寒江照已经学会了这佛印纸符的用法。
如相也感叹寒江照资质出挑,头脑灵活,心里也越发觉得自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是一件好事。
二人边说边走,已来到一座城池之下。
这是距离襄平府不远的一座小城,唤作靖丰城。常有散修旅客前来歇脚,故也十分热闹。
若是只有如相一人出行,是不会在靖丰城中停留多久的,但现在顾及身边还有一个没有灵力的孩子,如相想了一想,便决定在靖丰城中补充点粮食和水。
行至城内,如相找了间客栈让寒江照填饱肚子。
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下,点了些清淡的素菜。
如相和寒江照二人相对而坐。如相早已辟谷,这些菜都是点给寒江照吃的。
客栈里闹闹哄哄的,人来人往,络绎不绝。
寒江照正想对如相说些什么,一粗鲁汉子嗓音破空而来,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你们听说了没有!定州有人找到了神墓的下落!”
寒江照一怔,忍不住循声望去。
一个苍髯如戟的大汉对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翁侃侃而谈。
花白胡子道:“这么多年了,神墓的消息传了多少个,没有一个是真的!你难道还相信这些?”
苍髯大汉干了一碗酒,道:“你想啊,那闵罗小贼是死在定州,他当初被修真界那么多人追杀,四府十州那么多地方不去,为什么要去定州?肯定是想把神墓的宝贝取出来,用来防身,甚至想着反杀追兵!”
花白胡子冷笑,“狗屁!”
“你能想到的,玄野尊者和鸿竹尊者难道想不到吗?这定州只怕连地皮都让他们的人翻遍了!还是一无所获!”
苍髯大汉又想反驳:“可是,那个……”却被花白胡子两眼一瞪,花白胡子道:“喝你的酒吧!众目睽睽,就你知道的多!”
言罢,苍髯大汉灌了一口酒,不再言语。
二人也话锋一转,聊起了红粉话题。这两人说得猥琐难听,几近荒诞,寒江照听了几耳朵便侧过了脸。
一杯清茶被如相推到了自己面前。
心头短暂的欢欣一点一滴褪去,寒江照低着头看着茶盏上冒起的缕缕白烟,又看着如相神色自若,没有半点波动,他忽然问道:“你还记得闵罗吗?”
他不该问的,起码这个时候不该。
寒江照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一个听话的徒弟,但是他忍不住,此时此刻,他迫不及待想知道,闵罗和闵柔在如相心中究竟是什么?
如相怔了怔,他面上显出思索的神情,像是在记忆深处翻找了许久,才找出一点关于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,但这个名字主人的面貌已经模糊了,像是隔了一层雾,什么都记不清了。
他道:“记得。他是当年屠杀陇州许氏满门的凶手。我追查他的下落一直到了定州,在定州我不慎杀死了他。”
“然后呢?”
如相道:“纵然是嗜血魔头,也有改过的机会,我不该破杀戒。所以自请百鞭,以偿我的罪孽。”
就这样?难道就只有这样?
寒江照嗓音有一丝颤抖:“那闵柔呢?你还记得她吗?她是怎么死的?”
这个名字比起闵罗,对于如相来说更为陌生,想是水中捞月那般,勾不起一丝回忆。
只是朦朦胧胧记得,曾经是有这么一个姑娘。
如相只能摇头,他有一丝茫然:“我忘了。”
“忘了?”
寒江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,他重复如相的话:“你居然忘了?”
“她死了啊……她死了……”
这句话寒江照压抑着自己的嗓音,心头滴血。
但转瞬间,那些戾气和狰狞消失不见。
寒江照甚至站了起来,乖顺地为如相斟了杯茶,主动解释道:“我在商璧那里听说过这两个名字,只是不知道这二人是谁,实在好奇,所以多嘴问了,师父莫怪。”
如相道:“这有什么好怪你的。”
“实际上,杀了闵罗,是为师最后悔的一件事。”
“闵柔……应该也是个可怜的姑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