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照抽取到这样的任务。
好处是就在定州附近,但这坏处也不言而喻,十天内,他要如何在保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,能够取到一颗宝珠。
寒江照正微微叹了口气。脑中还是没有头绪。
思绪开始翻飞,来到了定州,他脑中无法遏制地想起前世之事,想到过往,想起闵柔,他的爹娘。定州一处就有着他昔日的家。
闵家老宅就在定州的一条街上。
离松鹤楼只隔着两条街。
寒江照来到定州的第一件事,便是摸到了闵家老宅。当年黑衣人突然上门屠杀,父母皆死,上上下下的奴仆也难逃一死。
热闹的闵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。
对于当年的闵罗来说,他的仇人除了那个人面兽心的许叶一家,这几个黑衣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。
只是这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,根本让人无处查起,寒江照只记得黑衣人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,但隐约是以其中两人为首。
寒江照想破了头,也想不到,到底他闵家得罪了谁,才招致这等灭门惨事。
若是被寒江照查出真相,他必当以十倍,百倍换之!
而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,那原先的老宅也应该转手了许多人,兜兜转转,老宅虽然还在,但门上属于闵家的牌匾已卸,再也不是寒江照心里的那个家了。
所幸老宅还是那个老宅,当年他把天玑奇卷藏在老宅的一处角落。寒江照自信不会有人发现。
只等到了晚上,他就一探老宅,拿走所需。
天玑奇卷到手,他再去完成飞叶令上的任务,那便事半功倍。
思量妥当,寒江照正准备放下举起白纸的手,又忽然耳一动,外面传来一阵喧嚣,而且声音越来越近,似乎是奔着这个松鹤楼来的。
“救命啊!救命!有人强抢民男啊!!”
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!那位高人大侠快来救人啊!”
好一阵的吵闹。
吵闹过后,一声巨响。
竟是有人直接撞破了松鹤楼的墙壁,角度位置,正对寒江照的桌前。
那个人满头的木屑泥灰,不仅看起来狼狈不堪,也遮掩了面容,教人瞧不清样子。
但他只凭肉身便能撞破墙壁,而丝毫没有受伤,反而还生龙活虎的,竟是有几分实力的。
寒江照本不欲管这场闲事,起身欲走,可那人来到这大堂之内,四处一看因为受惊扰而逃窜的食客,“对不住!对不住!可外人有人要抓我!我实在没有办法!”
那人左右一瞧,眼睛又看向了背对着他走了几步的寒江照,他立马就扑了上去,像是找到根救命稻草,“这位兄台别走!快救命啊!有人逼婚!强抢民男啊!”
寒江照没想到正好被那人抓住了小腿,他皱眉不耐:“你是何人!还不快滚!”
“不滚不滚!我求你救命啊!”
那人好似无赖一般,直接赖在地上不起来,力气又是极大,寒江照一时间竟是挣脱不了他的桎梏。
拉扯之间,寒江照手中画着芙蕖的白纸撕开,那人手中半张,寒江照手中半张。
寒江照气急,一伸腿终于踢开了那人,“滚!”
那人在地上果真是滚了一滚,拨了拨挡在眼前的乱发,对自己手上拿的东西也十分好奇,“诶,好漂亮的画,好漂亮的美人!”
“真是对不起,弄坏了你的画。”当意识到自己撕破了这张美人画,那人满面羞愧,又朝着寒江照的方向爬了几步,“我一定会赔给你的。”
寒江照又气又无奈,他冷着脸,正打算一脚把那人再踢开。
突然,透过那被撞开的大洞,可见有一群打扮得喜气洋洋,全身红装的大汉,朝着松鹤楼的方向也来了。
那地上的人听到身后的动静,一下子跳起,“啊!不好!他们来了!”
“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,我先逃了,有朝一日,定会赔偿你的画!”
寒江照冷冷一笑,“等一下。”
“等?等不了了!”
那人已经大步一迈,奔出了松鹤楼。
寒江照忽的闪身向前,挡住了那人的去路,握起拳头,对着那人的肚腹狠狠就是一拳。
那人应声倒地,身子弯成一个大虾:“啊啊啊啊!不是吧!要不要这样子!痛死我了!”
寒江照慢步向前,足尖一点,对着那人又是一脚。
这一脚力度极大,时间又刚好。
那几个大汉钻过大洞来到大堂,那人也正好被寒江照一脚踢飞,正好落在大汉眼前。
“这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。”寒江照抱臂冷然。
大汉低头看着那人,喜道:“对对对,他就是我们的姑爷。”
“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。”
“不必客气,不过举手之劳罢了。”寒江照说着,一边带着一丝惋惜地展开了自己仅剩下的半张画,他所画的芙蕖,正留下了上半张面孔。
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。
寒江照展开纸张,与那画中的杏眼四目相对。
电光火石之间,脑中灵光乍现,记忆和现实交接。
他终于记起,他在何处见过芙蕖,或者说,见过这双眼睛。
在漆黑的夜里,在痛苦的哀嚎之中,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,杀死护在他和闵柔跟前的仆人,血液四溅,落在他们二人的面上,那个黑衣人俯身下来,似在打量这对瑟瑟发抖的孩童。
就是这个角度,寒江照和这个黑衣人四目相对。
好漂亮的眼睛,好残忍的手段。
要不是后来寒江照的母亲寒星垂杀上前来,揽过这对兄妹,否则当日寒江照和闵柔就会命丧于此,再没有后来的故事。
芙蕖……杜恒丞的婢女……
就是……就是屠杀闵家满门中的黑衣人的一个……
心痛的仿佛正在撕裂,寒江照的呼吸声沉重。
力量控制不住,他双手颤抖,竟是直接将手中的半张画碾做了齑粉。
“哇……要不要这么夸张……”
那人已经被大汉扛在了肩上,手中也正好拿着剩下的半张画。他头一抬,正好见到了这一场景。
那些大汉正想向寒江照表达谢意,哪知道寒江照突然神色不对,变得极为危险。
大汉们面面相觑,都不约而同地往后一退,匆匆就要离开。
那人都被扛在了肩上,也十分不老实,扯着嗓子喊道:“这位大侠,这位高人!快来救命啊!就在白杨街上最大的宅子!你快来救我!”
大汉越走越远,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轻。到后面,大汉不敢其扰,直接用布条堵住了那人的嘴巴。
也不知寒江照听没听进去。
反正等到寒江照从仇恨中清醒,四周已经没有人了。
掌柜和小二藏在一角,畏畏缩缩地看着他,唯恐他发狂。
寒江照抹一把脸,双手握拳,慢慢走出了松鹤楼。
外头日光还暖,金色的阳光肆意泼洒了一地。这样好的日光,却温暖不了寒江照冰冷的一颗心。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行走。
或许撞到了人,或许撞到了小摊。
有人朝着他骂,但更多的是对他躲闪不及。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已经远离了人烟。
在一处和缓的山坡,寒江照一个踉跄,直接跪倒在地。
他双手紧紧抓着野草,指缝间夹杂了泥土。大滴大滴的眼泪忽的落下。
像是一下子力竭,寒江照仰面躺倒在地。
他不顾手上的污垢,直接用手捂住了脸。
他想,他的仇人原来只有一个。
杀了他的,杀了他父母的,最大的元凶,只有他一个。
杜,恒,丞。
我寒江照对天发誓,有生之年定要将你碎尸万段,饮其血,食其肉,不将你挫骨扬灰,我枉为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