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照压抑着自己的怒火，竭力平静，甚至面上勾唇一笑，他贴近许叶的耳畔，轻轻道：“许叶，你可还记得定州闵家。”
许叶一双眼突兀地瞪大。
“你！你是……”
话未完，寒江照打昏了他。
他一脚踩在许叶身上，环视一圈前院剩下的人，道：“动作快一点，我已经没有耐心了。”
这漫漫长夜终于要过去。
等最后一个人刺瞎自己的眼睛离开之后。
寒江照就地盘腿坐下。
他运功调息，灵力在他的经脉中轻快地流转，他双眼中的漆黑缓缓褪去，满身的戾气也逐渐减淡。他吐出一口浊气，再站起时，又成了那个气质清爽大方的俊秀少年。
只有当他低头看向仍然陷入昏迷之中的许叶之时，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冷意。
将许叶直接扛在肩头，寒江照选定一个方向径直飞出。
随着他的离开，他留在前院的禁制解除，满院子因为黑气而变成怪物的尸体暴露在大众面前。
而那个张淼，早在寒江照追上明珠仙子的脚步之时，就已经乘乱逃出了老宅，现在估计已经出了定州城。如果不算上许叶，他和寒江照是完好无损走出定州老宅的两个人。
许叶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。
他才张开眼，冰冷的匕首已经贴近自己的脖颈。
比匕首还有冰冷的是身旁之人的语气，他听见他问道：“辟心剑在何处？”
许叶的意识尚未回笼，他沉默不语。
匕首的利刃已经划破他的皮肤，留下一道血痕，但他恍若不觉，哪怕眼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脸孔，但许叶知道，闵罗，他回来了。
他双唇颤抖，喃喃道：“闵罗……闵罗你竟然真的还活着……”
寒江照道：“我不是闵罗。”
“闵罗已经被你们害死了。”
“定州的闵家无一活口。”
寒江照缓缓道：“许叶，你真是有天大的胆子，做下这等恶事还敢留在定州，做你的高高在上的定州城主。午夜梦回的时候，不怕被你害死厉鬼前来索命吗。”
许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道：“不，我不想做什么城主……”
“闵罗，我也没有家人了，你我的恩怨就此抵消不好吗？你放过我吧！我求你！你放过我吧！”
寒江照深吸一口气，将匕首拿开，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：“放过你？你在痴心妄想。”
“我问你，闵家被屠满门，幕后黑手是不是杜恒丞？”
许叶身子猛然一颤，他看向寒江照，似乎在惊愕寒江照竟然探查到了这些。他面露迟疑之色，在杜恒丞手下多年，忠心已成了习惯。
寒江照已失了耐心，怒吼道：“还不快说！我要听实话！”
许叶一个战栗，脱口道：“是，正是尊主所为！”
就算心中已有了定论，但耳中真真切切听到了真相，两者的感受又是截然不同的，寒江照心头一痛，他闭了闭眼，又很快睁开，“为什么？原因呢？我想知道为什么？”
“闵家弱小，根本不可能和杜家起什么冲突。”
许叶道：“因为……因为尊主想要闵家的传家之宝，霓霞笔。”
霓霞笔？
作为闵家的传人，寒江照确实听过此物，但是闵家破灭之时，闵罗闵柔两兄妹都太小，根本不清楚这霓霞笔是有何用途。
许叶破罐子破摔，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道出，其实按照他的身份，他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，但因为他算是闵家的亲眷，闵家一事参与太多，所以知道的事情堪比杜恒丞真正的左膀右臂。
许叶低着头，组织着自己的话语：“尊主想要霓霞笔，其实是为了找到宁不殊留下的宝藏。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神墓。”
“早在闵柔向全修真界宣告世间存在着神墓之前，尊主就已经在寻找这个地方了。只是在宁不殊死后，尊主一直都一无所获。”
“后来……后来……有人禀告尊主，世间有一宝物叫做霓霞笔，此笔在不同人的手中不同人的心意，可画出天下万物的踪迹，也可写出世界上最准的预言。”
“当时尊主手上有宁不殊最后一点精血，尊主就想用这一点精血加上霓霞笔，就能找到神墓的位置。”
“尊主很快就知道霓霞笔在闵良川手中……”
寒江照忍不住接过话道：“我爹爹为人谨慎，若是杜家出手要借宝，顾忌一家子人的安全，他一定会借。”
“是……若是用杜家的身份出手相借，闵良川一定会借。”许叶道，“但是……但是那个时候三大家族互相安插钉子眼线，虽然杜家和云家相互亲近，但尊主并没有把神墓一事告诉云家。为了不让其他两家知道杜家想要霓霞笔，尊主是暗中进行此事的。”
“闵良川根本不知道借宝之人是杜家的人……”
“无名无姓的人要来借传家之宝，我爹爹肯定拒绝了……”寒江照喃喃，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……”他脚步虚软，满腔的悲伤和不甘，这是无妄之灾，却害得闵家一族覆灭，他的人生也随之改变。
寒江照难掩悲痛，似要落泪，他往后几步，半跪下来。
许叶继续道：“你们两个逃走，其实也在尊主的计划之内，因为他在闵家只找到了半根霓霞笔，剩下半根他翻遍了闵家也找不到……闵良川和寒星垂又守口如瓶，宁死不说……所以我才收留了你们。”
“一切都在杜恒丞的掌握之中啊。”
许叶战战兢兢，匍匐在地。
“但后来这么多年过去，我探听不出什么线索，尊主也就放弃了你们。这些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，我的妻子冯灵也蒙在鼓里，之后霖风他看中闵柔，冯灵棒打鸳鸯做出的事情，都不是我想要发生的。”
“闵罗，闵罗你相信我，我根本想不到冯灵会做出这样的事情，其实我也是受害者，我想对你们好的。”
真是厚颜无耻。
寒江照冷冷看他，道：“我死了之后呢？闵柔又是怎么死的？”
许叶道：“这我就真不知道了。”
“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。但是玄界的人都知道闵柔最后一晚上陪伴的人是大昭寺的如相啊。”
提及如相，寒江照冰冷的眼神微微一颤，但他很快敛去这一点的暖意，冷笑道：“你居功甚伟。”
“我和闵柔都死了，你全家除了你也都死了。你还能捞得一个定州城城主之位。”
“不如让我猜一猜，杜恒丞为什么会把这个位置给你。”
他装作思索的样子，皱眉道：“我身陨那日，杜恒丞从我手中拿走了辟心剑。”
“他这么执着于宁不殊的宝藏，对于辟心剑肯定也是爱不释手，但他只有辟心剑，却没有与辟心剑配套的天玑奇卷。”
“没有天玑奇卷，辟心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物。他根本镇压不住。所以他打算将辟心剑封印进了一座高山之中，根据五行八卦风水位置推算，能封印辟心剑的高山，就正在定州附近。”
“你这个定州城城主，其实是一个守剑之人。你要照顾的不是定州城的居民，而是高山里的辟心剑。”
许叶惊愕道：“对……你都说对了……”
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杜恒丞的封印快坚持不住了对吗？”
许叶道：“没错。”
“尊主的封印已经松动了，辟心剑的魔气污染了山上的妖兽，它们发狂四处伤人。甚至那无盐女，就是吸取了辟心剑的魔气，才化形成功。”
“化形成功的妖兽，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。我只能安抚她，与她交好，她想要采|阳补|阴，我都会引一些外乡人送给她……无盐女得了我的好处，会帮我除掉一些发狂的妖兽，甚至她的蛛丝能暂时缓解封印的松动……”
“你们互利互惠，倒是做得一手好买卖。”寒江照讽刺道，“但你为什么不上报给杜恒丞呢，封印松动了，那就再加固不就好了。”
许叶道：“封印松动，那就是我的过错。”
“能压制辟心剑的封印，付出的代价是一条条的人命，若是让尊主知道封印松动，那我的命就要填补进去了……”
“你真无耻。”
寒江照感到一丝的疲惫，他连看都不想再看许叶一眼。
许叶扑在寒江照的脚边，“我能说的都说了，你放过我吧，我一定洗心革面，重新做人。”
“你真正的仇人是杜恒丞啊，你去找他报仇，放过我吧。”
寒江照道：“你是真的无辜吗？那个向杜恒丞禀报世上有宝物叫霓霞笔的人，其实就是你吧，你想要邀功对吧？”
“你一个小小的侍卫，又是怎么参与到这桩事情。”
许叶一窒，吞吞吐吐含混不清，“不，不是我……”
“许叶，你能活到今天，享受的所有荣华富贵，脚下都是踩着我闵家的尸骨。”
“你以为你还能活吗？”
寒江照已经不耐烦听许叶的满口谎话，他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，只一刀就割下许叶的头颅。
人头落地，溅起点滴鲜血落在寒江照的衣衫之上。
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的白衣，殷红的鲜血点缀在白色的衣衫上，恰如朵朵红梅绽放，红白分明，极为好看。
许叶这样的人渣，寒江照不会给他留下全尸。
手起刀落，收割下一条人命。寒江照心头却毫无喜意，他一手提着许叶的脑袋，一手拖着许叶的躯干。
走进了不远处的玄阴石窟。
他把许叶带到这里逼问。
不管许叶说还不是不说，玄阴石窟的鬼面赤蛛都会得到一顿大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