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照看得分明,他面上显出懊恼之色,狠狠拍打了一下船沿。这个老翁根本不是人,而是一具傀儡
他一贯擅长使用傀儡之术,在梅花坞时,也常常用傀儡瞒过乌炎偷偷下山。只不过他所用的傀儡都是初级的傀儡,似人又非人,而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,乃是最高级的傀儡,能灵活对话,行动也看不出丝毫异常,而这遇水即散的解体,也完全断了找到操控傀儡之人的路子。
果然,只一会儿的功夫,老翁彻底溶解在水中,连片衣衫都不曾留下。
寒江照一人一舟飘荡在河面,飞虹河宽阔,他又从未去过瀚海学府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可设下这个傀儡之局的人,连思索的时间都没给寒江照留下。
寒江照只觉脚下一湿,竟是飞虹河的河水开始涌上,而自己足下的船只也开始解体。
寒江照通水性,就算船只解体,他一时半会也能撑下去。
但摆在寒江照面前的不是跌入河水当中找不到出路,而是飞虹河下潜伏着的妖兽。
之所以少有人敢渡河,飞虹河宽阔湍急是其一,但最大的原因,就是因为飞虹河下有食人的恶鱼,纠缠的水草,还有数不清的奇奇怪怪极为难缠的水性妖兽。
就算寒江照手握辟心剑和天玑奇卷,但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和自信,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渡过飞虹河。
船底已经裂开一个大口子,河水不住地往小舟里灌入。
寒江照深吸一口气。
将辟心剑抱在怀中,周身泛起一层金光。
金光很快笼罩在寒江照身上,形成一个薄薄的隔膜,阻挡水流,还有水中的妖兽。
与此同时,在一个私塾旁边的书房当中。
如相坐在书案边上,书案上一角堆着许多写满字的纸张。
他面前用镇纸压平一张雪白的宣纸,拿起已经蘸满墨汁的毛笔,正要往纸上写些什么。
可即将落笔的瞬间,如相惯常平静无破的心头突然一颤,连带着他的手也一抖,一大滴墨汁滴在了纸面之上。
此时正好有人推门而进,面目斯文,书生打扮,正是沈书晖。
沈书晖上前几步,看到那宣纸,道:“呀,都怪我没敲门就进来,打扰了如相你练字。”
如相低头看着那白纸上突兀的墨点,微微一叹,但很快抬起脸道:“这不怨你,是我自己情绪不宁。”
沈书晖与如相相处下来,颇为熟稔,好似多年老友一般,他刚刚上完一堂课,口干舌燥的,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,才道:“如相你可是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改的啊,也难得见你心绪波动,怎么,是最近出了什么事吗?”
如相摇了摇头,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毛笔,道:“寺中平静,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。”
沈书晖道:“既然不是大昭寺发生了什么事……”他一顿,想起了某件事,试探性道:“难道是寒江照在外出事了?”
如相面色微僵,实际上他一开始便想到是不是与阿照有关。修道者的第六感于一般凡人不同,尤其是关系亲密的双方,危难之时往往都会有所预兆。
如相道:“飞叶令何其危险,阿照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把飞叶令上的任务告知于我。”
“就算我担心他,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他帮他。”
他长叹一声,道:“阿照迟早要长大的。”
沈书晖挠了挠头,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他眨眨眼,走上前来,看见如相书案上堆得高高,写满了字的纸张,惊叹道:“如相,你今天一天就写了这么多吗?”
知道沈书晖关心自己,这转移话题虽然僵硬,但如相还是接过话道:“是。闲来无事,便一直在写。”
沈书晖拿起最上面一张纸,细细一看,如相所书的内容,他都不用想,就知道是那一首清平乐。
相识之后,如相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读了许多,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首清平乐。
沈书晖道:“如相你这字真是越来越好,清隽而不失大气。”
他装模作样叹口气道:“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,如相,你已经出师了。”
如相不禁莞尔:“我不过写着玩玩罢了。”
二人正说着,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沈书晖道:“肯定是乌炎来了。”
他转头拔高声音:“乌炎,你进来吧。”
果然,木门推开,一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外,少年瘦弱,一双眼尤为好看,瞳仁剔透,带着一丝细不可辨的琥珀之色。
沈书晖道:“大家都这么熟了,下次就不用这么拘束了。”
乌炎腼腆一笑,冲着沈书晖点了点头。然后才轻手轻脚走上前来,“禅师,是时候回梅花坞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