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说脱衣服。”闵柔道，“你不是说了今夜都听我的话吗？我叫你脱衣服。”

如相的脸登时变得通红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此事万万不可……男女有别，贫僧又是出家人……”

闵柔冷冷打断他的话：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，我只让你脱衣服，又没说要和你做什么。”

“和尚，你自己心不静。”

“快脱衣服，不要废话了。”

如相面上潮红不褪，颤抖的手已经伸向了腰边的系带，他低声叹息：“阿弥陀佛，贫僧有罪。”

好容易脱光了上半身，又让如相也踏入光雨之中，面对自己盘腿坐下，闵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。

她踏出光雨，走进里屋，不多时便拿出来一个小木匣。

木匣打开，如相看她从木匣中摸索，竟然取出一套笔墨。笔有好些支，大小粗细不一，还有一块泛着青紫色的墨锭。

又直接从桌上拿来茶水和茶碗，茶碗当做砚台，用茶水将墨锭研磨开来。

墨汁晕出的那一刻，一股异香扑面而来，这香味竟然盖过了房中原有的熏香，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，是一种悠远绵长，让人难忘的味道。

“这……”

如相有几分疑惑，他看得出来，这笔只是普通的笔，可这墨锭，并不普通，这并不是说这墨锭有多么名贵，用料有多么上乘。而是这墨锭并不是凡俗之物，是混杂着灵力，想来是制造墨锭的过程中所用的原料就是仙家异草，与凡不同。

这东西，闵柔是如何得来？

不待如相询问，闵柔一边调制着墨汁的浓度，一边道：“这是群芳阁一个客人送给我的，他睡了群芳阁里一个姑娘，却没有钱付账，妈妈下命令要打断他的一条腿，是我嫌吵又看不下去，帮他给了钱让他走了。然后他就送了我这块墨。”

“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，随手放在一边，还是哥哥把我送群芳阁中救出来，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哥哥看到。我才知道这墨竟然是灵墨，画在任何东西上面都是千年不褪色的。”

“我真是不理解你们修士到底都是些什么奇人异士，身负神通还要去白嫖□□，被人打也不还手。”闵柔提及此事，语气和缓，“对了，现在已经没有群芳阁了。”

“我哥哥把我救走之后，一把火把群芳阁烧得一干二净，龟公老鸨一个都没有逃出来。”

她笑得灿烂，“他们都死了。”

用笔蘸足饱满的墨，闵柔打量一番如相略显瘦弱的胸膛，对着袒露的左边臂膀，就要落笔。

如相身子一抖，不由躲了过去，“施主何意？”

“你不要动，也不要躲。我在给你画画呢。”闵柔细声细气说道，“千年不褪色的画，也算我们兄妹给你的纪念。”

“画完之后，我就不会再纠缠于你。”

如相深深叹了口气，他道：“我答应过你哥哥，我一定会保护你，所以不是你纠缠我。”

“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。”

他尽力放松着自己的身体，任由闵柔在自己左边臂膀上描绘，两人离得这般近，如相闭上眼睛，不去想，也不去看。

倒是闵柔话突然多了起来：“原来我哥哥的遗言竟然是这样，你是怎么杀了他的，和尚，他痛不痛，有没有哭？”

“大和尚，其实我和哥哥都很爱哭的。”

“只是爹爹娘亲去世之后，我们便很少哭了。”闵柔道，“眼泪只有在关心自己的人眼里才有意义。”

闵柔终于提及了自己的身世，如相眼皮颤动，他想要睁开眼睛，闵柔发觉，哼了一声道：“你还是先闭上眼睛吧，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。”

如相眼皮还是在轻轻颤动，但还是听话的没有睁开，他只是问道：“闵罗为什么要杀了许家满门？”

落在如相身上的画笔顿了一顿，良久，闵柔都没有说话，就当如相以为闵柔不想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，闵柔细嫩的嗓音响了起来：“和尚，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为什么会沦落到群芳阁？”

如相心头一颤。

闵柔缓缓道：“是许叶还有他的妻子冯灵两人做主，把我卖给了群芳阁。要论血缘关系，冯灵其实是我和哥哥的表姨，我娘亲的表妹。”

尘封已久的往事从闵柔的记忆深处一件件浮现，她刻意不去想，不去记起，可是往事就是往事，桩桩件件都刻骨铭心，一生难忘。

就如闵柔曾经说过那样，她和闵罗的父母也曾是一对修真道侣，父亲唤作闵良川，母亲名叫寒星垂。

寒星垂名讳妙曼人亦是妙曼无比，是出了名的美人，寒星垂父母早逝，和冯灵是表姐妹，从小一起长大，冯灵也是她唯一的亲人，两人感情甚笃。

等到及笄之后，寒星垂外出历练，遇见了闵良川，两人相互携手心灵相通，很快便定下了婚事。

闵良川的本家就是在定州，闵家老宅的地址也就是在这附近。

听到闵柔说到此处，如相心中一动——这难道就是闵罗在四府十州逃窜，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定州的原因？

寒星垂嫁给闵良川之后，与冯灵一家联系就少了，只知道冯灵后来也出嫁了，嫁到了陇州姓许的一户人家，冯灵新婚头几年还和寒星垂夫妇通往书信，逢年过节互送礼物。

只是慢慢的，是冯灵先断了联系。而寒星垂刚刚诞下闵罗闵柔这对龙凤胎兄妹，难以分心，两家人便失去了联系。

直到七年之后，闵罗闵柔这对兄妹都养到了七岁，闵良川和寒星垂正准备给他们准备开蒙仪式——不同于凡俗人的开蒙，修士的开蒙实际上指的是开拓经脉，孕养灵台，以供灵力的融会贯通。

可灾难突如其来，谁也没有想到，有一群黑衣人闯入闵家，不分由说便大开杀戒。闵良川和寒星垂奋力抵抗也保护不了闵家上下。

闵良川力竭而死，寒星垂拼着最后一口气，带着闵罗闵柔连夜逃走——寒星垂唯一能想到的亲人便是冯灵。他们朝着陇州方向逃离，半途中，寒星垂重伤复发，未到目的地便身死。

是闵罗和闵柔两个七岁的孩童一路上不知遭遇多大磨难，九死一生才到了陇州，投奔许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