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叫李缪的弟弟奉命书了一诗,我看不见,只能不断的听各位在拍手称好,十分无趣。
我无趣了一整个夜,倒是阿流格外津津有味,
寒风一吹,我冷得哆嗦,便更加没心绪凝神去听谁谁奉命做了什么。
估计底下那些授命摆宴的公公宫人明白,在露头地方摆宴是个混账主意,但又不好公然违命,便好意地在每张席座后放置了几座暖炉,这个决意极其确切。
我抖着身子向后挪了挪,挪了又挪,恨不得整个人趴在其上。
“阿闲敬父皇,祝父皇寿禄天齐,”
倏然有个男声高亢喊起来,将我吓得差些腾起来,
我的嗓子有些抖,也不知是吓的,还是冷的,我问阿流,“这是做什么?”
阿流解释道,“二皇子向陛下敬酒,往年亦是如此,算是个不成文的礼节吧。”
我讶然,“你怎的晓得如此清楚?”
阿流没了声息。
看来她往年可没少跑来偷窥。
有了个开头,便有人效仿,
我猫着腰凑向阿流,低声问,“我要敬么?”
阿流想了一会,回应我,“敬会安妥些。”
我点点头表示确实,阿流扶着我站起身,手掌心被塞入个酒盏,
身前的声音络绎不绝,
阿流用胳膊肘轻轻拐拐我,我收回心神,举起酒杯躬了一身,“李茫敬陛下,祝陛下福比四海。”
身后不远处响起,“阿缪敬父皇,祝父皇四时康健。”
……
声音一直在延绵下去,我站得笔直,双手托着酒盏丝毫不敢动,宽大的裙摆下,双股却冷得直打哆嗦。
我的腿脚不安分,身后的阿流亦是不安分,
她揪了揪我的头发,悄悄地在我耳边低声道,“殿下,别耍性子。”
我糊里糊涂问,“我何时耍性子了?”
想必是阿流看出我真的不清楚,解释道,“各家皇子皇女自称亲昵,就殿下您一人自称名讳,显得有些生分疏离了。”
我叹了一口气,“我只是觉得,茫儿这两个字简直腻味透顶了。”
我实在叫不出口。
阿流跟着也叹了口气,“小殿下,您一直如此独树一帜,都快成公敌了。”
我一笑,“别把她们想得那么恶毒,这些崽子很可亲的。”
倏然响起了“愿父皇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”这话,我忙不迭跟着喊出声,
话罢,众人齐齐饮下酒。
我未曾喝过酒,不知酒是个何滋味,但苦于一直没有时机。
眼下稳当一杯入腹,我暗暗发誓,我今后铁定不要再碰酒这一类物事了,辣喉也就罢了,喝过后还一阵浑噩,
父皇提议大伙皆坐下,我也想坐下,但身子不听使唤地向后踉跄了一步,要不是有阿流在后边搀着,想必我早已四肢朝天地跌坐下。
这头我尚未坐定,手掌就被硬生生塞了许多吃食,
阿流道,“殿下头一回喝酒,想必喝不惯的,快吃些吃食垫垫肚子。”
我手里握着吃食,拉了拉阿流低声说,“阿流,我不想吃,我想吐。”
阿流沉吟片刻,“那你吐罢。”
我点点头,却发觉手里的糕点放下不是,继续拿着也不是,倏然想到入夜来赴宴时小如一直哭闹着要同我来,但被阿流义正言辞地婉拒了,说小如不懂规矩,要是冲撞了谁谁就难办了,我只能应承小如给她带些稀贵的糕点解馋。
于是我一面可劲地把手里的糕点装入袖子里,一面别过头酝酿吐意,好在我的外袍足够大,因此袖子还算宽敞,纳下不少东西,
这厢吐意方起,忽听见那面有个稍细的嗓子唤着我,但我开头并未察觉这事,只知道阿流在旁慌张叫我,
我腹中翻滚得厉害,一股酸味直往上涌,我摇了摇手道,“阿流你别扯着我,我要吐了。”
阿流不理会我的话,“殿下,有个公主要来向您敬酒,您倒是理理她呀。”
我一怔,问,“谁?”
“阔别皇姐十年有余,皇妹心里时时念得紧,今日幸得再逢,势必要敬上一杯薄酒才是,聊表皇妹思姐心迹,”细嗓子说得客气,可还是夹着明晃晃的不悦,“皇姐可须得给皇妹这个面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