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总说羡慕神仙长生，殊不知活得太久也是种煎熬，尤其那些有了感情的神仙们，连求一死作为解脱都是奢望。他们背负着来自信徒虔诚的供奉，只能在永生中苦苦挣扎，永无止境，如堕地狱。

“楚泠，如果当初我死在凡间，你会不会爱上别人。”

监兵神殿里红烛高照，拜过父神母神，新婚燕尔，正是情意最浓时，陵光神君却如此发问。枉白虎被世人尊为战神，在小小女子面前吃瘪，一下子愣住，好似被捉住了什么把柄。

新娘生着淡绯眸子，娇嫩更胜过额间灼灼珊瑚。犹记得当初血脉凋敝，苍天见怜，降生仙胎孕育于母神西山白玉巢，被西天护法捷足先登，抱回监兵殿上细心抚养，一朝豆蔻初成，两心相许，佳期将许，怎料那波折横生，时至今日方得皇天为媒，后土为证。

喜堂上，诸神皆在，其乐融融，连火凤也由衷祝福，监兵怎么都想不到，会由自己的妻子率先挑起伤心事。

“怎么忽然问这个？”

他爱朱雀，于是愿意包容对方的所有情绪，温柔问询一如往昔。他差不多也能猜出来，是早已尘封在轮回中的伤心故事重见天日，就像纸包不住火，犯过的错总要面对。

可是该如何回答呢，荏苒年岁中，小姑娘早就长大了，不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骗过去的无知孩童。

“想起来了，就随着问你了。”陵光神君漂亮，笑起来灿烂似三月骄阳，“楚泠，你我能有今日，实属不易。我曾经离开你很久，那漫长的时光里，你是怎样过来的，只要稍微想一想，我心中就很痛。”

美人红了眼眶，惹得战神怜惜：“错误由我而起，却让你承受下界之苦，我对不住你。我对你保证，终此一生，我只会爱护你一人。”

神明寿与天齐，谁又知道他们的一生尽头在何处？人间曾说，誓言应当比永远更远，而当真正坐拥永恒，这种承诺便化为樊笼，抛之则背骂名，受之则堕入深渊无尽头。

单衫杏子红，双鬓鸦雏色。

那是数不清多少年前了，战神初见一个姑娘，她少年飞升，身手俊俏，初出茅庐便请缨降服百鬼，威震四方。

要说长相嘛，她和新娘子一样好看，都有着漂亮的青发绯眸，喜欢穿鲜艳衣裳，肤白胜雪，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。她爱吃人间某家的桂花元宵，店铺好像有名字，但大家总记不住，只认得门口挂着好大一只燕子风筝。

新娘子没吃过桂花元宵，可是她知道有这个地方，在人间的时候她好多次想去，总不得空，后来便远赴异国他乡，连故土都回不去。那一生充满遗憾，活了几十年都没吃到人人口耳相赞的桂花元宵，也算其中之一吧。